第九梦 摆铺头

(约6235字)
当我快到中午走出了房间时，再见到子峰，无论是他，还是自己的脸上，挂着的都是平静的微笑。阿弟报怨着我起的太晚而耽误了去游街的时间，而宋因则关心的问我是否生病了，我笑对他们解释说我只是睡得晚些，有点想睡懒觉而已。见我气色没有不对，宋因才放心。

　　今天可以说是京城里独有的节日：“摆铺头”。在这一天，在各家大的商铺前都会在京城中心，也就是皇宫的门前广场摆出自家的摊位，展出自己的招牌商品，越有特色的介绍出自己的商品，令人记忆深刻，就越可能得到大众认同而在评展中获胜。虽然获胜的商家只是得到一个出展获胜的标志：展旗，得不到什么实质上的奖品。但是商家在出展日中展现出自己独特的或者有价值的商品，实际上就是为自己的商品做最广范围的推销，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商铺。这样看来，他们在展出中赚取的人气越多，也就为自己以后的生意兴隆铺垫了更平坦的道路。所以，有好多新开张而还没有什么名气的商铺就借这个出展日来提高自己商铺的声望，而老牌的商铺为了不落后于新辈们，自然也会想尽方法来吸引大家的注意以便生意更上一层楼。这还只是白天的活动，晚上，会在广场中央搭出大的戏台，由各商铺所雇佣的表演团进行表演，这也是对自己商铺进行的宣传。对于参展的商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限制，只要是做生意的，向国家交税纳税的，那么就可以参展。宋因自豪的说，只有卫国才有这种节日。

　　这样的节日，在我看来，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有组织的广告活动日，为那些平时只能靠人口相传的商家找更大的场合与空间，为他们做出宣传。而且，这种宣传，不止吸引了广大的国民，使参展的商家获得大的收益，使国家的经济可以得到更快而好的发展。更广范围来说，它也为这个国家做出了宣传，吸引了他国的注意，不仅促进了旅游业，还向他们展示出了另类的国力。因为，没有了经济基础的支持，政治也只是地基不稳的高楼，说不定哪天就倒塌了。国家政策允许的话，还可以吸引“外资”来继续增长自己的国力呢。真是佩服想出这个点子的人呢。

　　来到了街上，看到那比平常更多的人群，更热闹的街市，还有那些夹杂在人群中间的异乡打扮的人，紧张的商铺老板们，听到到处是关于“摆铺头”这个节日的话题，我不禁由心感叹。

　　“真是不得了呢，这个节日看起来只不过是个节日，却可以起到一箭多雕的效果，不仅促进了经济还提高了政治威望，真是了不得。是谁想出了这个好点子办出了这么个节日呢？”

　　说出了这番话，我看到宋因惊奇的看着我：“你说一箭多雕是什么意思？”

　　看来我失言了，又说了他们无法理解的词语，只能自己找点词来搪塞一下了。

　　“就是一支箭射中了很多只雕，也就是天上飞的大鸟。不说这个，这只是字面意思。不理它就是，我其实就是胡诌了个词。我的意思其实是，想这个主意的人很了不起，因为这个节日不仅能为商家提高声望增加效益，还可以借机向其他国家的人展示卫国的国力。总之是好处多多呢。”

　　听完了这些话，宋因则是用着一种重新审视我的眼神注视着我了。我暗叹，看来我还是不要说话好了。

　　宋因开口了：“我真是惊叹，我没想到你可以想到这么多层面。你说你没学过什么文化，可是听你这么说来，你却很是懂政治呢。”

　　我心想，不想懂也不行呀，因为从小学开始，我们就学着政治论。马列主义，***思想，***理论我们学了一堆，其中一直围绕的都是辩证唯物主义，我想政治这些东西到了哪其实都是相通的吧。

　　“哈哈，你说哪里去了？我只是随口说说，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而且大街上的人都在说呀。是吧？子峰？”

　　听到我的话，宋因这回却又是一呆，他静静的看着我，又看了看甄子峰。甄子峰了解我的困境，其实他听了我的话也是有一些惊讶，但是他了解我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这与我以前的世界是有关的。所以他“恩”了一声。他的心情其实也是复杂的，因为我的思想，我懂得的东西及我说的话都会造成大大小小的影响，而刚我说的话还在他们的面前牵涉到了政治与经济；但是他看到我慌乱掩饰的样子，又是有些可笑的；听到了我叫他的名字，他也是很开心的。其实他也看到了宋因此时的古怪的眼神，但是他装作没有看见，指着前面说：“快点走吧，路上人越来越多了，小心点我们会被冲散。”

　　“要是被冲散了怎么办？”

　　“让我想想，那就到‘饮逸居’里面会面吧。”

　　“这时商家们还会开店吗？”

　　“大多是不开的，但是还是有少数开。”

　　“噢，看来‘饮逸居’就是这个少数的一个，就与它开店的风格一样。”

　　“姐，别说了，你问得太多了，我们怎么可能走散，快点吧，我们去看看广场上各个商家都有展示什么吧。”

　　“宋因，你做什么呢，怎么不出声了。我说一两句话有那么叫你吃惊吗？你带我们出来不是来玩的吗？别发呆了，小心想太多脑子变笨，跟我似的。快走啦！”

　　看着实钰那爽朗的笑容，宋因不想因为自己让大家扫兴，而且可能也只是自己想的太多了，没必要现在去烦恼这些事情。看着那伸来的纤细的手，他不禁无意识的将自己的手交了出去。感觉到自己被使劲的拉着，身体倾向前方，下意识的，随着那轻盈的身躯迈出了脚步。

　　“哈，快走呀，阿弟，等等我，子峰，你也快点，小心我们丢下你们这些走不动的老头子一走了之。”

　　当我们来到广场时，商家们应该是在一大清早就摆好了摊位，拿出了自己最招牌的商品，用出了自己最好的促销手段，招揽着每个过路的游人。而参展的铺位看来也真的是五花八门呢。最常见的除了布庄、裁缝铺、瓷器店、饰品店、手艺店等易摆出来的商铺。还有各类的酒楼摆出的精品小吃铺，茶庄在沏茶营业。我看到在广场上已经有些戏班、卖艺者在演出了，我看了一会，问宋因，为什么现在就有表演了，他解释说这是这些表演者自己的摊位，我恍然大悟。我们还看到有各个武馆之间在打擂，木匠在现场做活，花匠在介绍各种花卉知识，宠物店主人在像马戏团般在众人面前让宠物做出各种动作，占算屋也夹在其中……

　　最让我奇怪的摊铺，是有那么几家，没有摆出任何物品，也没有做任何介绍，只是摆了几个茶桌，上面摆了些糕点、水果与茶水，桌边三三两两的围着女子，也有零星的男人夹杂在里面，或坐或站，女人一个个打扮娇艳动人，男人也是皮肤白皙、涂脂抹粉，他们的穿着也都十分华丽。他们吃着东西，聊着天，与一些上前询问的人搭着话。我奇怪极了，便也跑过去，本是想问问他们在做什么，可是没想到却被他们围了起来，直盯着我看，议论着，有的还动起手来摸我的脸。之后围观的人就不止这些人了，还围上了好多游人。正在我被弄得莫名其妙，宋因气冲冲的挤了进来，拉起我就走，使我更莫名其妙了。他把我带到广场的一角，阿弟与子峰也随后挤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宋因从来没有如此厉声与我说过话。

　　“怎么了？”

　　“你不知道怎么了？”

　　“宋因，你别生气，钰儿她不是故意的。”不想这句话使宋因更气愤了。

　　“什么钰儿？她怎么不是故意的了？她不懂那是什么地方吗？”

　　“她确实不懂，而且即使懂，去那里与他们说说话也没什么，因为他们也算是合法的商家。”

　　“你怎么还能如此的心平气和？你没看到那些人的眼神？没听到他们的话语吗？”

　　“宋因，不要在这里发这么大火，这个样子小心太引人注意。”子峰好言劝着。

　　“引人注意怎么了？她才是……”

　　“宋因！”子峰这时已不再是平常温和的模样了，他严厉的看着宋因，如长辈般用简短的语言来制止他。

　　听到子峰的喝止，宋因一愣，看着子峰，再看到我那被两人的对话搞得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平静了下来，脸也红了起来。他低下头，乌黑的长发垂下，挡住了他的脸。

　　“对不起。”

　　我无法了解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阿弟也是二丈摸不到头脑，只是来回的看着子峰与宋因。

　　我对着宋因：“到底什么让你这么生气？你不说出来的话，我不会知道的。”

　　他扭过头去，转身想走。我急了，拉回了他，扳正他的身子，盯着他那闪烁的眼睛。

　　“告诉我，你不说，我如何知道？我不是神，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是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姐……”

　　“你别说话，今天我一定要在他嘴里问出来，你们谁也不要说。”

　　看着我固执的眼神，宋因投降了。

　　他再次扭过了头，让我只看到他红红的脸颊。

　　“那是尤馆的摊位。”

　　“那是什么？”

　　他吃惊转过头。“你不知道？”

　　“我问过了，那是什么？”

　　“那，那是……”

　　“我没听到。”

　　他急了。“那是女人和男人卖身的地方。”

　　“啊？”我听了吓了一大跳，那就是，“妓院”？还有“牛郎”？

　　看到我如此吃惊，脸色变来变去，宋因也急了，“啊，对不起，我反应太激烈了。我只是不喜欢那些人围着你那样看你，还对你动手动脚的。啊，我没想到你不知道的。喂，你别不说话呀，对不起，真的，喂，实，钰儿，你看看我，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甄兄，你也帮帮我，我不是故意的……”

　　子峰走过来，伸手轻拍了拍我的头，声音也轻轻的。“怎么了？”

　　我反应过来：“没怎么。只是……”

　　宋因急急的问：“什么？”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识到妓……，不，是这种东西。而且还有男人在里面，在这里男人也能公然卖吗？”

　　听到我说得如此顺口及直白，宋恩皱了皱眉。

　　“是的，这也是一种正常的社会现象，男人与女人一样，都可以卖身挣钱，而且一些有名的男尤比女尤更受迎，他们的主顾不止有女人，还有男人，他们的面向很广的，不过他们的主顾大多还是男人罢了。”子峰却是坦然的答到。

　　“啊？女人也能出来明着要男人吗？”

　　“可以的，因为女人与男人一样有**需求。”

　　“啊，别扭的社会。”

　　“甄兄，你怎么与她说这些？”

　　“只是想让她清楚，知道她想知道的。”甄子峰太纵容我了，真让我感动。

　　“他们也可以出来摆摊吗？”

　　“唉……”，宋因长长的舒了口气，“你还真是有够多疑问，早先我不是说过吗？只要是做生意的店铺都可以到这里来吗？”

　　“恩，也是。算了，走吧。”

　　“啊？去哪？”

　　“天快黑了呀，到表演的地方前占个好地方好看表演呀！？”

　　“啊？啊，好。”宋因一向温吞吞的，没想到今天变得有点呆。

　　趁宋因与阿弟走在前面不注意，我回头小声的对甄子峰说：“真没想到，我会真的遇到‘妓院’与‘牛郎’，没想到你们这里也有这种场所，还这么的开放，还允许搞同性恋呢。”

　　“很不喜欢吗？”他轻轻的问。

　　“也不是，因为他们毕竟也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吃饭，用自己的本钱赚钱倒也没什么，也没有人有资格去贬低她们。只是我在想，她们不一定是自愿的，只是时事所迫，就像可莹与阿弟一样。如果没遇到你，我们虽然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但是还是会生活的很苦呢。”

　　温柔的，他拉拉我的手，没有说什么。我感觉到从他的手指中传来了温温的热度。

　　夜晚来临了，白天的热闹并没有散去，反而人越来越多了。这里的夜晚没有刺眼的电灯，有的只是柔和的烛火，照映着街道，照映着一个个幸福快乐的脸庞。天上的星星也没有被人间的烛火而被掩去光芒，依稀的，如果在天空中仔细的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到它们的身影。仅在心底存着一丝丝的惆怅，在大家的陪伴中，我快乐的游玩着。这一晚，我只想好好的玩一下。

　　看表演看到很晚，子峰与宋因说是去买点水果，我与阿弟在河堤旁坐着，吹着轻凉的风，真是惬意极了。忽听后面人声响起。

　　“想不到呀，我们如此有缘，竟然会在这里碰上。”

　　听到这个声音，首先阿弟就如同被针刺到了一样，反射性的跳了起来，如一只准备点头的狮子，在我看来，毛都竖了起来。

　　而我，虽然感到意外，但是，我仍是静静的坐着，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可恶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俩个人应该说是好运呢还是歹运呢，总是与我纠缠在一起。你们那位潇洒的守护者呢？不在吗？在客栈时可是看你们挺亲热的呢。怎么，你们不是一起走的吗？现在他把你甩了？看来还是我对你专一，你还是跟我吧。”

　　不想再听他说一堆废话，我起身，对阿弟说：”看来我们要先到‘饮逸居’去了呢。正好，离这不远，我们走吧。”

　　“站住。你们俩个穷鬼，还能到京城第一酒楼去吗？还不如跟本大爷回去，好生伺候着，包你们吃喝不愁。”

　　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个人的聒噪，我决定立刻离开。但是刚迈出一步，就被安国立堵住了去路。

　　“想走，哪那么容易过。”

　　阿弟激了，大喊一声冲了上去。这安国立本以为会像以前一样很轻松的将他摆平，只是伸出了一支手去格挡阿弟的拳。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个月来，阿弟苦练武功，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见安国立格挡，阿弟自知年幼无力与其打斗，于是他就借助自己矮小且柔软的肢体，灵活而快速的改变了姿势及攻击位置，一拳打在安国立的肚子上。想那安国立是受了一记重拳，身体立刻弯起。不是我吹，阿弟现在的臂力也是惊人呢。子峰还曾夸过他，夸他是个难得的练武苗子。

　　看到主子吃了亏，安国立的一帮手下立刻挡在了他的前面，并挡住了阿弟的另一掌加三脚。

　　“小子，你现在挺狠呀。”安国立猛的抬手打向阿弟的脸，阿弟正与他的手下缠斗，只能勉强闪过这一巴掌，但还是被擦到了一下，留了个爪印。我也急了，冲上去就对着安国立的下部一脚，但看来我的动作还不够快，立刻被他的另一个手下给挡下了，还就势一推，我一个重心不稳，倒在地上。安国立瞬时欺身过来，抓住了我的双脚，向上一搬，我本想要站起的身子立刻又重重的摔了下去。

　　“放手！”只听了一句低沉的声音，眼前人影一闪，安国立已经被远远的甩了出去。待我仔细一看，一团飘逸的身影从眼前飘过，最亮的，是那长而乌黑飘逸的长发。是宋因！

　　从没见识过宋因的身法，看起来真的像他说的那样，他的武功也是不弱的。当我的目光从他那飘逸的身影上移开时，安国立一群人已经从地上艰难的爬了起来。

　　“哈，小妮子，不错呀，跟了我不说，在客栈套上了一个小子跑了，没想到甩了那个你又攀上了另一个呀。有你的，小心了，我以后更不会放过你的了。最好别让我见到你一个人的时候。”

　　“滚。”宋因对着他们静静的说，面无表情，让他看起来像一个冰雕，闪亮动人，却也寒气逼人。

　　“走！”怀着愤恨的眼神，安国立带着他的手下离开了。那眼神让我想起了阿弟以前的眼神。再看向阿弟，他站在前面，挺的直直的，看不到他的表情。